张小哥有只狗狗叫小黄,它在毡子上睡着了,它是只老态龙钟的狗狗,今年十几岁了,张小哥说它容易困,尤其天热时,可能年龄大了,但它好像一直这样的。
我总去张小哥超市买东西,他人挺好的,就是你问他什么,他都会把整件事跟你讲,也不会让你觉得烦,比如小黄怎么来的。
张小哥本来这辈子都不打算养狗的,可他相信缘分。
那天他刚参加了外公葬礼,开车回家时,看到一只狗狗蹲在路边,街上车水马龙的,但狗狗只看着他的车。
他也仔细看过去,才明白了,狗狗其实不是看着他的车,是透过车窗玻璃在看着他的,车子动,他动,狗狗的眼睛就跟着他动,一刻不离的,那狗狗的目光,可怜巴巴。
心头一紧,冥冥里,他觉得被什么牵着,纠着。他停了车,走到路边,在狗狗旁边蹲下,狗狗也不怕他,还好像感觉要轻轻往他怀里靠呢。
这一定是流浪狗,他觉着心疼,就把狗狗抱回了家,有点草率,有点冲动。但后来其实也没有失主找过他,就这样过了许多年。
那天我看到这只狗狗,突然有话想说,但又说不出。
张小哥和他外公感情很好的,他小时候好久住在外公家,外公每晚都给他讲小故事,让他在自己的大肚皮上跳来跳去,还给他放烟花玩儿。
他说,外公活着的时候喜欢种园子,在园子里可以待一整天,风、雨、烈日对外公来说都像增添乐趣的东西。八九十岁时,外公仍要自己伺候园子,他不知道累,松土、用肥、播种、搭豆角架子、喷药除草,要一一自己去做,他对那一切有爱的,他喜欢,那片小天地,唯独唯独是他的。
当然,对外他会说,别人弄他不很放心。
张小哥外公走的时候,是五月,春雨蒙蒙的五月,那个时候园子刚刚犁好,有一排陇上的小葱都长出来了,绿绿的,润润的。走的前几天,外公正准备着要买一大堆种子呢,一天早上,他摸着胸口说不很舒服,然后就走了,只几分钟,就把他心爱的小园子抛在了身后了。
大家觉得他是种园子累到的。张小哥有时会笑着说,他外公形容什么都是不很,不很放心,不很舒服。
后来我想啊,这个狗狗莫非不是张小哥外公投胎来的吗?种园子太辛苦了,做狗狗的时候总想着要多睡会儿。
我想说但又觉得不该说,我不知道张小哥听见了是会生气,还是会伤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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